采写/王子伊 肖汉华 颜星悦
编辑/刘汨
泰国时间8月22日14点46分，一架航班号为TFT209的小型飞机从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起飞，起飞10分钟后与塔台失去了联系。飞机残骸被发现于一片沼泽地中，机上9人无一生还。此次事故遇难者中包括5名中国乘客，北青深一度了解到，他们分别来自两个家庭，是相交多年的好友。他们的一位共同好友透露，两家人平时工作繁忙，这次是趁暑假，一起带孩子出游，其中一家的女儿上个月刚过完13岁生日。两个家庭此次旅行的目的地，原本是前往泰国Koh Kood岛上的一家度假酒店，失事飞机也是该酒店提供的包机。酒店方在回复深一度时称，将为遇难者家属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。对于坠机事故，需要等待调查委员会的正式回应。遇难的两家人是好友
一位泰国社交媒体用户的视频里，记录下了TFT209航班的最后时刻：飞机以机头朝下的方式坠落，扎进红树林的泥浆之中。据泰国媒体报道，飞机上35岁的酒店员工Napak jeerasiri曾在起飞后给妹妹发去俯瞰的风景。妹妹打趣，姐姐换了工作后只坐过两次飞机。当地时间8月22日14点46分之后，她再没收到姐姐的回复。因为坠机地点是沼泽地，给搜救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，到了夜间海水涨潮，还需要一边排水一边搜寻。至8月24日下午3:30，救援单位陆续找到了乘客遗骸和飞机零件，但没有发现幸存者。失事飞机上共有9人，除了2名酒店员工、2名飞行员，还有5名中国乘客。消息发布后，先是有人告诉齐菲，她的朋友汤郁一家“出事了”，她赶紧去问两人的共同好友徐菁，没有得到回应。当齐菲看到泰国媒体公布的逝者照片和信息后，“眼前一黑”，5名遇难的中国乘客正是汤郁、徐菁以及她们的家人。齐菲告诉深一度，她和汤郁、徐菁因为都从事文化行业，所以成了工作和生活中的“铁三角”，经常一起合作、出差。在齐菲的印象里，徐菁是个细心的人，总是随身带着药膏、香囊、面膜这些小物件，虽然两位好友没跟齐菲提起过8月份的泰国旅行，但齐菲相信，这趟旅程“肯定是她们细心选过的”。从目前的事故报告来看，失事飞机注册号为 HS-SKR，是泰国一家知名度假酒店的包机。该包机服务由泰国飞行服务公司（Thai Flying Service）运营。在国内的旅行网站上，该酒店一晚的价格最低为七千多元。酒店同时提供从素万那普机场至Koh Kood岛70分钟往返交通服务，交通工具为8人座的私人飞机。包机服务需要提前至少72小时预定，属于在住宿之外的额外收费：每位成人往返700美元（约5000人民币），3至11岁的孩子半价。失事飞机计划前往的度假酒店回复深一度，目前该航线已经暂停，他们将为遇难者家属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。但对于坠机事故，他们没有更多细节可以透露，需要等待调查委员会的正式回应。飞机原本计划前往的度假酒店
女孩刚过完13岁生日
事故发生后，齐菲两天没有睡觉，她一直无法接受，在飞机上的是汤郁一家三口，以及徐菁和她12岁的女儿“小苹果”，“认识的五个活生生的人都不在了。”齐菲与汤郁相识18年。汤郁大学刚毕业参加工作，两人成为同事，齐菲很快和这个一直素颜、朴素大方的姑娘成了好朋友。汤郁结婚时，齐菲的儿子是花童。在2015年左右，汤郁跳槽到徐菁所在公司，这也成了三人友谊的开始。齐菲说，无论身处哪个城市，她们总要找机会聚聚，见面聊聊天。在齐菲看来，虽然嘴上不说，徐菁和汤郁都是那种“很爱孩子的妈妈”。尤其徐菁，她是位单亲母亲，每次晚上跟她谈工作，都要安排在九点之后，等孩子睡下了。很多次，徐菁给齐菲发微信：“我先把苹果哄睡着了，等她睡了我再电话你哈。”即便工作很忙，遇上出差，徐菁也几乎每天要跟女儿小苹果视频。如果齐菲在场，小苹果还会用上海话跟她道别，“阿阿，晚安再见。”齐菲说，汤郁的女儿和小苹果差不多大，小名叫“银行”，也是很懂事的孩子，“乖的很”。6岁时，“银行”有次在齐菲家玩到很晚，齐菲开玩笑问她，愿不愿意留下过夜，让齐菲惊讶的是，很恋家的“银行”竟然应下来说好。2011年“银行”出生后，汤郁夫妇在社交媒体上记录着女儿人生的各种“第一次”：第一次抬头往前爬，第一次睡着洗澡，长出第一颗牙，第一次知道了耳朵在哪里......他们从细节中感知着女儿的成长，一岁半时“银行”不愿意洗手，汤郁又问她要不要玩水，她说要。汤郁在社交媒体上感叹：“生活处处有玄机。”事故发生前的一个月，“银行”刚过完13岁生日。悲剧发生后，齐菲看到网上有人在意酒店房价和私人飞机，还有人说孩子“好歹当了12年有钱人”，她觉得很难受。作为朋友，在齐菲眼中，事业上汤郁夫妇和徐菁都是普通家庭出身，在上海完全靠自己的才智和勤奋，一点一点抓住机会打拼，“他们不是富二代，也不是暴发户。他们几个人都是你我一样的普通人，靠自己努力才改善了一些经济条件。”因为齐菲去了国外，她和两位好友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年12月，在上海的一家茶馆，齐菲记得，那天风很大。她说，疫情过后，大家的生活和工作都不容易，好友们应该是趁孩子暑假，好不容易出去“奢侈”一次。据她所知，这是徐菁、汤郁两家唯一一次一起带着孩子出游。此次失事的Cessna Caravan C208B飞机不少人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过入住Koh Kood岛度假酒店的体验，“隐世岛屿”“与世隔绝”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描述。这种“清净”的另一面是不便的交通。所以，一些游客会选择提前预定酒店提供的包机服务。此次失事的飞机，是由美国赛斯纳飞机公司生产的Cessna Caravan C208B单发涡轮螺旋桨多用途轻型通用飞机，在1982年完成首飞。根据泰国民航局的资料，该飞机用途广泛，使用寿命可达17年，且在每次使用前都会进行全面检查。飞行员亦持有有效飞行执照。曾两次乘坐过该酒店包机的顾女士回忆，到达曼谷素万那普机场，一下飞机就有工作人员接待，去往酒店在机场的专属柜台值机。值机时，工作人员会询问体重再安排位置，以保持飞机的重心在安全范围内，避免影响飞行稳定性。顾女士告诉深一度，飞行过程中，该小型飞机会比一般民航飞机噪音大一些，但带上耳塞后，对她影响不大。在飞行前，机长和副手会给乘客做简单介绍，给人感觉“专业且值得信任”。即便行程中会出现一些颠簸，也跟平时坐大型飞机差不多，“主要还是看天气。”有人则对这条航线的飞行体验不佳。据泰国媒体报道，当地一位主持人表示，2020年乘坐该酒店的小型飞机差点发生事故。当时，她与私人经理、朋友同行，起初机长宣布天气非常好，但当飞机接近目的地时，风雨交加，飞机摇晃得很厉害。Ray曾是美国波音公司得克萨斯州分部的飞行员，现在是一名有12年经验的私人飞机训练员。他告诉深一度，失事飞机的机型在全球小型航空器中，其实是相对优秀的选择，因为它在设计上离地面间隙很大，可以适应更短、更粗糙的跑道，“比如草地、泥土和碎石跑道”。而且飞机内的装载空间也很大，在很多人道主义救援中，都会用到该机型。Ray自己也曾驾驶过这个型号的飞机，从他的实际体验来看，虽然“从外观上看起来很小，而且是单发动机飞机”，但因其发动机结构简单，所以相对可靠、也方便修理。根据专门搜集航空事故、劫持事件信息的网站Aviation Safety Network（航空安全网）的总结数据，包括这次泰国出现的事故，Cessna Caravan C208B从生产至今40余年，共发生过231起事故，造成166人死亡。此次坠机发生后，Ray看到新闻上说飞机零部件散落在泥浆中，判断这次的撞击角度很大。“而且飞机上有两名飞行员，人为因素的概率也不大”，他猜测，导致坠落的原因可能与飞机本身老化或日常维护有关。事故发生后，作为曾经的私人机长，科普博主“CAPT JET”发布视频介绍，在我国Cessna Caravan C208B机型也有一定的保有量，“如果有人去一些海岛跳伞，大概率也会乘坐这款飞机。”“CAPT JET”也提到，适当的维护保养和飞机的运行环境同样关键。类似机型30多年前曾在中美洲加勒比海地区发生过一次坠毁。当地深入调查后发现，由于经济条件限制，飞机的保养周期被不当地延长，且忽视了高盐分和湿度的恶劣运行环境，最终导致飞机关键部位因腐蚀发生断裂。据泰国媒体报道，TFT209航班没有“黑匣子”或飞行数据记录装置，仅通过无线电频率与控制塔直接通信，坠机原因仍在调查中。这几天，齐菲总是打开那个叫“转圈圈”的微信群，里面只有她和汤郁、徐菁三个人，总觉得两个可爱的朋友好像还在似的。她看着去年的一段对话，自己因为一项体检指标不好“有点腿软”，汤郁和徐菁宽慰她别慌、别着急，一定要按时吃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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